左边是地下车库,右边是大饭店,马路上来往停留的都是豪车,走进旋转门后由门童领着上楼。二层是机器博彩类,三层则是棋牌为主,最高层则是面向私人的牌室。红地毯上踏着一双双精致的皮鞋,打扮性感的荷官站在桌前洗牌转针,悬挂在大厅中央的不是时钟而是不断跳动的概率数字牌。
极端刺激性的臭味与香气交缠融合在一起,钻进空气里,筑构出了实体化的污黑,封闭起来成为一只密闭凝胶笼,粘腻的软体触手在内壁上伸出来缚人,塞入七窍中填满肉体,变作空洞人彘,拖拽他坠往深处。
傅十醒漫无目的地又在赌场了晃了几圈,把手上的筹码输光到只剩下两三个,才开始动着脑子计算起来,又重新赢回相当数量的,走着前台去把钱兑回来。准备要走了,突然被搭讪上:“客人,您很有天赋,要不要试试看塞特的隐藏项目?”
那人是直接搭上肩膀来的,排斥陌生身体接触的傅十醒下意识用力拍开,警惕地回过头盯着他。一般在赌场主动搭话的陌生人都是来借机放高利贷的,然而这人带着一副半脸面具,穿着赌场的制服,胸口挂的工作牌印着名字“该隐”。
再三确认过这家伙真是赌场的工作人员,甚至扯到前台去让美女姐姐鉴定了工作牌,确凿无误后,傅十醒跟着该隐去了三层,走进一件宽敞明亮的单独包厢里,边走边在心里嘀咕,就不该算得太刚好,可能得被赌场怀疑出老千了,真是晦气。
十八年的时间,足够匡州城外扩了好几倍,CBD的位置也江东转到江西。曾经发生爆炸的毒厂处在郊区,寸草不生人迹罕至,但如今已经成了繁荣之地。这片地儿一直是苏家的,多少涉及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扎根不改,譬如毒厂不办了,那么还可以办赌场,一脉相承,子子孙孙无穷匮矣。
接过来一看,还是上次李菁案的时候开出来的文件,只是被谢无相动了点手脚。他作为队长,要通通这点关节还是不难,只是确实很难想到,这严肃冷面的无相人也会做这样暗度陈仓的狡猾事情。
傅十醒身上散发了掺杂着腐烂罂粟的煤焦油气味,锁嵌在每一条核苷酸序列里,于双螺旋之上高歌雀跃着滑滑梯,从脑子从心脏从骨头里面爬出来,菟丝一般地寄生在生命中,汲取养分愈发浓烈。
他迅速往上走了一层,环境相对的要安静许多。为了避免被怀疑,傅十醒去前台处随便换了一摞筹码到处晃荡,玩了几局猜乌龟,不痛不痒地丢掉了几枚绿色小代币。这里……变化太大了,完全没办法跟记忆中充满刺鼻气味和泥土尘埃的制毒厂联系起来。
第二十一章 何不食肉糜
这里是塞特赌场。
有些事情在朝他走来,不是为了单纯的犯罪,更像是利用着犯罪在跟他做游戏。
这些带着面具的侍应生是从三楼下来的,傅十醒在电梯口看到过几回,专门侍应大富商大权贵。面具主要是为着提防殃及池鱼,同时塞特赌场禁止顾客与荷官在场内有皮肉来往,像是私人包间这样的高危场所,干脆直接都把脸遮住,以防惹是生非。
谢无相看着双塔图,喃喃自语:“这不是苏万麟的行事风格。我觉得,和你一直想查的那起毒厂爆炸案有关。那场爆炸里,苏万麟的损失实际上比我们要大得多,苏家的人没有理由冲龙王庙。你是唯一在爆炸里活下来的人,或许是凶手回来了想灭口最后的知情人,也可能是……崇拜者把你当成傅雪竹的替代,进行模仿作案。”
丝毫看不出这样的地方曾经是一座制毒工厂,还有一场丧生几十人的大型爆炸。不过现下嗡嗡沸腾的人声还有机器夸张的提示音、筹码与钱币相撞声,搅和在一起,都是在傅十醒脑子里的一个个小型爆炸,吵得他头痛欲裂,眼前的场景都变成一滩滩五颜六色的霓虹。
“我……”傅十醒自然不想躲入温柔良夜,可是转念想到周馥虞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又吞吞吐吐地改了口,“周馥虞可能不乐意,但是……”
交换一个眼神,傅十醒把东西塞进牛皮纸袋里,收到身后去,脸上压抑着做坏事儿得逞的笑容。他已经有了主意,接下来要去哪个地方,从什么地方开始追溯而起。阿斯莫德、别西卜、七宗罪,这些西方宗教乱七八糟的研究就交给专业的去干吧。若是真的在冲着傅十醒来,那么要找起的,便是十几年前的那一桩遗案了。
……是巨硕的苍蝇。”
他咽了一口唾沫,背后红色的脊骨疤隐隐抽动,一根连着灵魂由筋髓捆出来的绳子被一只从黑暗中伸出的手摸索住了末端,如同婴孩扯铃般玩耍揪扯又松开,伴着咯咯咯的笑容。
谢无相罕有地勾唇一笑,从身后拿出一纸熟悉的盖章文件和顾问证:“贵人多忘事,天高皇帝远。”
傅十醒从来没忘记过那儿的地址,匡州市棠厦区九隆寨万喜东路33-36号。即便他循医嘱,从来都没再去过,但一直都悄悄地通过情报网获得些二手信息,偶尔开车经过了也免不了透过车窗多望几眼——风平浪静,声色犬马,金碧辉煌的建筑满溢着纸醉金迷的气味和钱币碰撞的哐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