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已经大致收拾好,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过来。电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监听,只草草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总之听见人的声音就已经是种信号。步双双表示自己后天就来,叫弟弟好好照顾好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翻涌的恶感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后背心已经湿透,夏天里的热浪这时候才开始往毛孔里钻,能够感知到正常的外界。他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时间,外头应该已经下课了,隐约也开始有学生的吵闹声音。傅十醒打开门,艰难地迈着脚步到了小医务室,问医生要了一杯葡萄糖。
还好,在这里收获到的东西远比他想要的要多,稳赚不亏。傅十醒咬着纸杯的边缘,指尖把空杯子掐出一道道皲纹。明天去给双双姐打电话,申请外出就医,录音笔和摄像机里的资料应该足够用了……
他没碰那杯水,漫无目的地张望了一下——左手边的一张相片里是金福烟花厂的老板和彭刚顺的合影,站在厂子的前头。他们是老乡,这张照片应该是在烟花厂拆除前拍的。后头的牌子上是“金福”两个大字,旁边附了木棉花样的商标。
他的语气不对劲,不像是平时面对孩子那种腐糖化的粘腻,隐隐带了几声威胁的意思。傅十醒站起身来,拿起那只相框,随时准备用尖角对着彭刚顺砸过去。那个身材微微臃肿的中年男人慢慢逼近自己:“原先我就一直觉得你的身形有点熟悉。直到刚刚路过厕所,看见这张脸带着口罩的样子,才想起来,你不就是和那个警察一起来的人吗?”
能不能再想起来多一点东西:那个开枪的人长成什么样?那时候母亲又想跟他说些什么?爆炸发生的前一些日子里有没有什么蹊跷?毒厂里都有什么人可能会成为作案者?
镜子里的人毫无血色,双唇苍白,鼻尖上泛着冷汗。
第五十四章 莫氏葡萄糖浆
不过打了彭辉的那一拳头还是被整回来了一下,被查处为晚间逃课斗殴,罚晚上去着去清洁厕所。彩虹之家竟然在这种破事上面格外人道,清洁工具里附赠了一个口罩。不用白不用,带着口罩拿着刷子给乱铲应付应付。
他艰涩地开口试探,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欢快轻松:“彭院长,这张照片上面的金福烟花,是我想的那个吗?我小时候很喜欢放烟花呢。”
有一道影子隐秘地寄生在黑白两股力量之间。
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间办公室。傅十醒坐到沙发上,打量着周遭的装潢,办公椅后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相框,除了相片还有表彰的剪报。彭刚顺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稍等,在柜子边翻找起东西来。
除了头疼欲裂外什么也没有得到,潜意识里有东西在阻止着他去踏入这一段记忆。更何况十一岁的小孩能记得多少东西呢,任凭再怎么强迫自己挤压脑汁,最后也什么都抓不住,只能蜷缩在黑暗里忍受着排斥反应。
“周悯?”他扫厕所的时候彭刚顺出现在门口,应该是巡查刚好路过。
在上电椅之前,彭辉说了不能抽烟,还有火灾是栽赃给孙黎的。也就是说,那场仓库起火案件,和黑道、暗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而生产仙女棒的金福烟花厂也根本不是在这个地方。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接触到一点关于“暴怒”面目,彩虹之家根本不是真正的案发点。那场爆炸已经在以另一种方式在悄悄地进行,甚至可能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木棉花……傅十醒又仔细地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上,金福烟花的商标是有花托的。可是在原始线索的仙女棒上,还有金福烟花厂原老板给他们看的旧厂照片里,商标都是没有花托的。
傅十醒咽了一口唾沫:“那……另一个呢?”
傅十醒点了点头,不想开口理会。彭刚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你姐姐今天打电话说了外出的事情,要办点手续,你来一趟我办公室吧。”中年男人顺势就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眼神黏糊糊地一直粘在身上,不知道在打量些什么。
彭刚顺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身后的手突然伸出来,握着一只滋滋作响的电击棒朝傅十醒袭过去。青年侧身一躲,迎上去用膝盖狠狠地往彭刚顺的大腿内侧一撞,举起手上的相框狠狠一拍。中年男人的身手不比青年,更何况傅十醒脑子里缺的点数都跑
彭刚顺眯起眼睛,从柜子旁边站起身,背着手一步步走近:“另一个……原来就在顺着西湾涌不远的地方吧。风水不太好,我就没要,据说现在修了监狱。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十醒回到宿舍,把自己丢到床上去,整个人埋进薄被里瑟缩颤抖着。从骨髓开始往外钻心地疼,坚硬的钙化物碎烂在体内冲撞着软组织,电与火烧烂了一层薄薄人皮下面的一切东西。他干呕起来,泛酸的胃汁灼得食道疼痛,脊骨那一道疤痕突突地疼。他要被劈开了,整个人变作了一只废弃的茧,从中间生出来一个小傅。
彭刚顺抬起头:“是。我和金福烟花的厂长是老乡。他之前开了两个厂子,后来整改,其中一个就被我接过来开彩虹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