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别云挑起一边眉毛:“我们前脚离开酒馆,那小二第二天一早便死了,说明他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我还生怕他跟不上来,一路张扬吵闹着又去案发现场晃了一圈,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可能不在。”
商别挠了挠头:“本来是可以不用杀你的,我有办法可以抹去你的记忆。可有一点,我现在还没想明白你与那杀手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如果你那为母报仇的故事是假的,是为了能混在我身边探听鲛人的秘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只有一条线索,你曾自告奋勇让我与丛音留在远处,你独自前去为我寻坠子,去的时间不短,我曾隐约怀疑。现在想来,你那时明知道那杀手可能正跟着你,却不曾害怕,极力争取独处,所以,那段时间倒更像为了甩开我们与他接头,传递消息。线索牵强不足,不过为保稳妥,我也懒得求证了。一会儿我与洄娘会出门一趟,然后洄娘会用空海掩住我,一起回来。不管那杀手是你的队友或是仇人,若他在盯梢,会以为我已经走了。若他进来之后一剑杀了你,那我便错怪你了,只好杀了他,为你报仇。若他进来是与你接头,那我便辛苦一些,将你们两个都杀了。”
不知商别云今天哪里来的耐性,仍不急不慢,耐着性子对他解说:“你大概不知道,我们鲛人一族,族人寥落,因而最是护犊子。我曾见过窥探到鲛人世界的人类,对鲛人的贪欲有多么可怖,为了族人考虑,不得已而为之。你莫怪。”
程骄没等他说完:“先生没想到,若他此时根本没有在外面盯梢呢?”
商别云的呼吸重了一瞬,但在转瞬间便压了下去,只有程骄注意到了。
程骄还有笑的心思:“先生说的对。”
程骄点点头:“是我。”
程骄偏头向他看去,只看到他的侧脸,闭上了眼睛。露出衣领的一节脖颈上,喉结微微动着——哼起了歌。
程骄故意停了几个呼吸,没有说话。
商别云仍是老神在在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相干的事情。只不过程骄注意到他右手向袖子里收了一些,手指微微弹动了两下。
她突然倒吸一口气:“难道!难道是你独自去找坠子的那会儿!只有那会儿!”
丛音才从惊愕里找回声音来,问得磕磕巴巴:“你……你杀的?你说你杀的?你?”
程骄闻言只是笑,好奇问道:“即使是错怪我,也不救我?”
丛音脸上犹犹豫豫的,一副认真考虑要不要跪地求饶的表情。
程骄仿佛一心只对商别云的计策感兴趣,接连问道:“那若他性格谨慎,不肯进来呢?”
商别云淡淡道:“你不必多费心思,我心中已有定数,不会被你分散注意,你与其多说,不如趁现在去吃一口饱饭……”
商别云咋舌,挠了挠头:“那就麻烦些。只能先杀了你,摆到院子里去。若那杀手真是奉命来杀你的,总要拿你身上的部分回去复命,不会放着不管。还是可以将他引进来,再杀掉。如果他是你的队友……反而不一定会冲进来为你报仇,而是知道自己暴露了,回去复命。但这样起码我也可以确定,你确实是奸细。有人想要对鲛人下手了,也好有个防备,还拔了你这根钉子,不亏。”
商别云有些不好意思:“万一你们之间有些什么我不能察觉的通讯方式呢?若你传讯给他,让他装作前来杀你的样子,我救下你,牺牲他一个人,却把你保下来了。我不敢冒这个险,若是错杀,也只好对不住你了。”
程骄低下头去,没有牵动嘴角,在心里笑了一下。
第15章
丛音喃喃道:“可是,可是从酒馆离开之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啊,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可能的,你不可能……”
隐隐含在商别云面下的笑在此时终于浮了上来,他毫不掩饰地对着程骄答话的尾音冷笑出声,像是受够了眼前的闹剧,坐着向后仰倒下去,两手撑住了身子,抬头看起了头顶的梁柱,一把精心保养的头发在身后百无聊赖地晃着。
能把什么问题都想明白的?”
丛音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跳了出来:“你是说,追杀你的杀手死了?怎么死的?”
程骄从小受到教育,对待女子要尊重谦逊,因而回头,低眉温顺地向丛音解释:“是我杀的。”
程骄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商别云突然出声:“就那么一会儿,十丈之内就有个精得海猴子一样的捕快,跑去悄没声儿地杀了个武艺精绝的成年男子,身上连个血珠子都没溅上,还顺手处理了尸体。要真是这样,咱赶紧下跪磕头求程小爷高抬贵手吧,咱四个绑在一块儿也干不过人家。”
程骄赶紧开口谦虚:“哪能呢,真去找坠子了,低着头在街上走了三圈,脖子都酸了。”
程骄摆摆手,倒是十分大度的样子:“先生不必多说。只是有一点,先生可能没有想到。”
程骄笑道:“不得了,听先生的意思,我是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了。”
程骄笑得一派天真:“死人睁不开眼睛,自然没法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