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沈弄璋突然用力推着方烈的肩膀,嘶声道:“方大哥,快去救心卿,那棺木是穆砺璁的!”
一边说,一边扶着腰托着腹部,费力地向人群里挤去!
方烈恍然大悟,一手按住仍奋不顾身向前的沈弄璋,说着“你在这里等我”,人已一跃而起,踩着前面百姓的肩膀,飞快地朝着马车掠过去。
被踩肩头的人只觉一个黑影从头顶飞过,耳边听到有人不停在说“对不住”,因全副心思都在出城上,竟忘记了责骂踩自己的人。
方烈是真的急了!
已经看到坐在车板前面的一个男人发现棺木异状而转身上了车板,正在与董心卿交手。
那人身手不差,一刀砍向董心卿,董心卿勉强招架一刀,却挨了对方快到近乎看不见的第二刀,右肋被划开一条血口。蹒跚中人已后退到车板边缘,身体一晃,立足不稳。若不是棺木一滑撞了男人,董心卿已被他第三刀砍下车去。
男人脚下使力,用力抵住滑动的棺木,将棺木推回到车板中间。
彼时董心卿已经站稳,明知不敌,竟然再一次扑上去,站到男人和棺木的对面,想要施加推力,将棺木和男人一起推下车去。
然而,她虽然亢奋得感觉不到伤势的沉重,身体却诚实地给出反应,她敌不过对方的力量,被对方脚抵车板边缘,以大腿之力支撑起棺木和她的力道,挥刀再次砍向董心卿。
只隔着一副普通的棺木,董心卿不得不仰身后退,手上力道一泄,棺木挤过来,正将她挤个趔趄,跌下车板。
方烈便在这时赶到!
一伸手拉住董心卿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堪堪转身落到车板上。
但两人重量不轻,马车此时刚刚碾过一个被踩踏至死的尸身,车身一个颠簸,两人所站这一边高翘起来,立足不稳,双双向前倾倒过去。
方烈眼疾脚快,一脚踢在棺木上,稳住身体,才看到守护棺木之人竟然是穆砺璁的那个侍卫曲燃!
此时他们与曲燃正站在棺木的同一边,棺木被他一踢,加上马车倾斜,已然滑向对面。
曲燃已无暇顾及他们,双手扣住棺木另一边,想要阻止棺木下滑。董心卿忍住眩晕,乘机扬起一脚,再加一次力道,彻底将棺木踢下马车。
马车旁边的百姓早已看到马车上的打斗,只以为是一家人出了争分。此时见棺木落地,立时尖叫着退让。
棺木缓缓落地。
“父王!”
赶车的是个少年,一直时不时回头关注着车板上的战斗,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此刻见棺木落地,再也忍不住地大叫出声,跳下马车。
此少年正是穆砺璁次子,穆建承。
义军和荼芺军冲进城中,穆建起便偷偷嘱咐曲燃带着穆建承去转移尚未下葬的父亲的棺椁,带出城去,以免被敌人侮辱尸身。
身为国君,穆砺璁的棺椁极为奢华,曲燃为求快速且不引起他人怀疑地转移穆砺璁的尸身,背着穆砺璁的尸体去了城中的棺材铺,找了一副普通木棺,将尸体安置其中,打算运出城去,不成想在东城门处被董心卿识破。
董心卿认出了曲燃,立即猜出这是穆砺璁的棺木。这个引发了穆国惨变的罪魁祸首之一,没有自杀谢罪,尸身反而还能完完整整地出城,让那些无辜受难、受伤、横死,甚至就在此时此地无数被踩踏碾压的百姓情何以堪。
原本消退的恨意,立即涌遍全身——她要让穆砺璁死无葬身之地,这里正好!
周围百姓本就觉得带着棺木出城是个累赘,听到穆建承的惊叫声,有机灵的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穆砺璁的尸身!
“穆砺璁,是穆砺璁,他们竟然想跑!”惶恐与震惊之下,众人七嘴八舌,语无lun次的叫起来。
挨着棺木边上的人想起这些日子遭遇的种种,怒从中来,愤怒地吼着:“砸了他!”
群情激愤,虽然有曲燃和穆建承极力保护,奈何蜂拥而来的愤怒百姓远远超出他们二人的预料,二人很快被打倒,踩踏在地。
棺盖被人起开,身着盛服的穆砺璁的尸身被拖出来……
董心卿因失血过多,意识已经模糊,却仍强撑着Jing神,直勾勾地看着愤怒的人群,她要看到穆砺璁最后的下场!
为穆阳县城那无辜惨死的上千条性命,为那些惨死后还要被暴尸的千条性命,看一看穆砺璁最后的下场!
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董心卿已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笑。十年人生因眼前这具尸体彻底改变,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仅存的孤儿寡母,不少上了战场,只为讨伐这昏庸的王廷,这残暴的君主……
庞大的人群发出的喧嚣之声掩盖了远处渐渐趋近的战马,方烈抬头看向城门,城门外的百姓嘶喊哭嚎之声与城内的暴躁辱骂成了鲜明的对比,再从涌动的人群缝隙里看出去——无数荼芺部战马出现在城门洞口透出的夜幕之下!
荼芺军来关城门,要将百姓困于城中!
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