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点了头,“好,我去熬粥。”
席墨哪能让人起来,一翻身,泼皮驴似的沉沉趴在江潭膝上。只觉牙根发痒,恨不能抓着人咬上一口。
想着就把过江潭手腕,忿忿啃了一嘴红薯。只嚼了两下,眼里即有泪花将溢,“凉成这样了,师父怎么还吃得下去。”
“这是冻过的,易于保存。”江潭泰然道,“炉里有热的,随意取用。”
“……师父,你过得也太惨了吧。”
席墨当即失了折腾的心思,弹起来就往庖屋跑:算了算了,先把人喂饱再说。
江潭那红薯被顺手投了灶膛,正要跟着过去,又想起这孩子昨日异样的言行来,这便若有所思地摸出帕子抹净了手指,干脆坐着不动了。
直到听见那声熟稔的招呼,才起身往石桌旁走去。
“师父,来,开饭啦!”席墨托着腮,眼珠亮着一簇火,正笑眯眯看着他。
“阳春面,配琥珀丝,琉璃瓦,蜜蜡砖。”少年龇着一口白牙,“师父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江潭先抿一匙汤,喉间略起一丝暖意,又将麻油鸡丝,拔丝甘薯,蜡梅小点逐一品过,这就点头道,“很好吃。”
“是不是比冻红薯和拌莴苣香?”
“嗯。”
席墨就循循善诱道,“那以后的饭,都还是由我来做吧?”
江潭似是明白过来,“你要回来了。”
“师父若想我回来,我自是要回来。”席墨眨了眨眼,“就怕师父不想再看见我,还觉得我绕来绕去烦不胜烦。”
江潭沉静道,“我先时说过…”
“无论何时何处,皆凭意愿去留。”席墨截声接毕,不禁莞尔,“师父说过的话,我哪里敢忘。字字句句,皆在心上。”
“好。”江潭颔首,又搛了一筷子鸡丝,垂眼细嚼起来。
“师父,我有一个问题。”席墨直勾勾地看着他,并不担心会被发现,“去年溪谷里那两株树,都开花了吗?”
江潭想了想,“嗯”了一声。
“师父可知,我为何要将它们移来?”
他眉眼含笑,心脏剧跳。
江潭道,“便于采摘酿造。”
席墨一时语塞:敢情我做的所有事情,在你看来都是为了吃吗?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师父,这两株树,是有纪念意义的。”席墨幽幽道,“你可能忘了,但我不会。”
他就一株株解释起来。
“茶树,是我拜师那日的见证。桃树,是我入道那日的见证。”
“可以。”江潭道,“有意义。”
席墨默然半晌,竟不能言:今日出门没看gui历,估计是大凶之日,诸事不宜。
却忽而释然,遂轻叹一声,“师父,明日一早,我便要回九州了。”他支楞着下巴,将好端端的脸蛋挤成一团皱布,“大概又要好久好久才能见面了。”
“我会想师父的,师父也要想我才好。”席墨继续将两腮揉作各种妖魔鬼怪,“师父不想我,我会很伤心的。”
江潭又“嗯”了一声。
“那我怎么知道,师父有没有在想我。”
“……”江潭沉思片刻,“下次回来,剑谱大概能画好了。”
“真的吗?”席墨蓦而抬眼,终于停手。看到江潭一副笃定的模样,又委屈巴巴道,“那这回,师父可要亲手给我。上次托老伯来送,我都以为你不要我了。”
“好。”
“可若是一千面山壁都抄完了呢?”席墨状若犹豫道,“还要师父留在这里,会不会耽误什么啊。”
“无妨。”江潭看到小徒弟满是指头印子的脸颊,先怔一怔,又道,“不论何种情况,我自会亲交予你。”
“好,一言为定!”席墨堂然伸了右手,“蓬莱旧例,击掌为誓。”
江潭已对他不可捉摸的行为有了一丝预料,这便放下竹箸,坦而出掌,安之若素。
席墨咧嘴笑了,却只伸出小指,勾了勾他的指尖。
“师父,你总待我这么好,往后可是要吃亏的。”这孩子真心实意道,“江湖险恶。将来行走其间,可不能就这么随意给人讹了。”
“不会。”江潭淡然收手。
“我看会。”席墨十分不信,“师父还是跟着我走吧。”
江潭含了一口汤,没出声。
席墨就道,“这次我所去之处恰在南方,就算作个急先锋溜达一圈。以后师父来了,也好多个陪路人。”
他好似听见江潭“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席墨喉头微动,却是勾了一弯唇角。
“对啦,待会儿还有件事情要做。但是得劳烦师父助我一臂之力。”他磨着牙笑道,“积石山那一带的灵傀路线,我已忘记了。但我答应掌门,走之前要制桃花酿。如今盛开的桃树,只有那一株了。”
他道,“师父能陪我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