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
声音被耳朵听见,赵邯郸才察觉自己说出了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沈宁,只能用一时兴起来形容。沈宁仍睡着,赵邯郸的声音淹没在电视剧的对话中。赵邯郸调低音量,把毛毯直拉到沈宁下颌。他的手覆上沈宁肩膀,隔着一层毛绒有节奏地轻拍。这是他仅知道的、唯一还记得的林孤芳对待他的方式。
告诉他:
还有我。
☆、吃饭
宋之奇之后也来过几次,多半是送材料,路上也会顺手带些水果来。听说沈宁他们喝了自己没带走的红酒,宋之奇不赞同地皱眉,下次便带了酒Jing度很低的梅酒过来。日本产的,冰一下会更好喝。但现在天气冷了,赵邯郸就混点热水给沈宁尝个味道,喝起来是酸甜的口感。
材料很多,之奇搬过来都费了一番力气。沈宁的食指点在垒起的文件上,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些看不见的数字。
其实不管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沈宁没法故作不知。何况之奇已巴巴送来了,天知道之袖在其中斡旋了多少。之袖这人平时喜欢邀功,真出了力却一言不发,沈宁怎好意思不过问。
见他为难,赵邯郸说:“要不我念给你听吧。”
沈宁眉心微挑,他拍了拍身边的文件,起码有数十份,几百页纸。实在很难想象赵邯郸会有这种耐心。赵邯郸把眉同样挑回去:“干嘛,你平时看文件每个字都看吗,我把重要的念给你听不就好了。”
宋之奇带了砂锅来,在炉子上煎药汁,热气扑面,室内满是苦涩的草药香。他听到客厅有动静,探过头来看,镜片上白蒙蒙两团雾气,什么也看不清。赵邯郸被他逗得笑出来,说表哥你少Cao点心吧,一边说一边找了块无纺布,让宋之奇好好擦拭镜片。
他轻描淡写带过数据,之奇却留了个心眼。药煎好后他盖上盖,浇上冷水一遍遍过,等放凉了才端过去。沈宁端起碗,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看得宋之奇舌尖一阵发苦。
“你确定要让他看吗?”
确定赵邯郸关上卫生间的门,宋之奇才发问。
“他签过协议了。王律师告诉我其中包括不能传播公司经营数据的保密协定。”
“那如果泄露了呢?”
沈宁淡淡一笑。
“他违约,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垂眼,像一尊静美的雕塑,笑意却是无所谓的。之奇看了生气,他本是一片好意,但这终究是沈宁的家事,说多了又不知会触到他那根神经。他信任赵邯郸固然好,却不用表现得如此消极,仿佛给的信任也是勉强而被动,信也好,不信也好,别人还没做什么,自己先觉得什么都不行,自暴自弃。当下忍不住说他:“那到底也是你父亲的产业。我不是怀疑邯郸,但他对集团并不了解,你不告诉他哪些是机密,哪些无关紧要,他又怎么知道?”
沈宁顿了顿,说:“我要是说了,他反而会觉得这些很重要了。”
之奇叹一口气,说:“你有病吧。”
“你今天才知道啊。”
转角处传来赵邯郸的声音,循声望去,他正靠在走道墙边,眯眼看向他们,灰色瞳孔凝着笑意。他个高,随意站着就很出众,但双目幽深,总如闯入深雾般扑朔迷离。
“他有病,还病得不轻。”
“最可怕是,他还不承认自己有病。”
说完,赵邯郸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自己同意了自己。
沈宁说:“你违约自然要赔钱坐牢。协议的事情就交给法律。”
“对不对,邯郸?”
他把赵邯郸的名字说得很轻,希望他听不见。
刚好宋之奇也在,观众齐全,沈宁报了上次的一箭之仇,把相同的话语尽数奉还。赵邯郸不吃他这套:“我还什么都没做,这就给我定罪了。还交给法律?法律说你这是诬陷。”
正说着,他走过来推了沈宁一把,以表达心中不满,但推过之后,眼睛又重新笑开,似乎这样就算原谅了他。沈宁身子一仰,像不倒翁那样晃回来,抬起头对着赵邯郸望。他现在已经能轻松辨别出人来的方向。赵邯郸重新盛一碗药,放在沈宁面前,说:“自罚一大碗。”
沈宁同样眉头不皱地喝下去。赵邯郸在他喝药时剥糖纸,把薄荷糖放进光溜的碗底。沈宁咽下药汁,舌尖触到一点清甜,他把糖果含进嘴里,先是中药残留的苦涩,而后清凉一点一滴渗透,像把锥子刺破鼻腔的迟钝,若有似无的甜味刺激唾ye的分泌,很快便驱走药味,嗅到日益熟悉的薄荷香气。
赵邯郸对薄荷糖有狂热的爱好,他喜欢买各种各样带薄荷两个字的糖果,但买了那么多,吃的速度却有限。高中时沈常从国外给他带了两箱回来,赵邯郸少见地喜悦,像只兔子似的围着沈常跳跃。沈常走后他撕开包装,一股脑儿倒进写字台的抽屉。抽屉装得那么满,关都关不上,少掉的部分又被赵邯郸买了新的来替代,它们曾经备受喜爱,家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被赵邯郸塞过几颗糖果。然后它们迅速失宠,在赵邯郸离开的那个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