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实验室的白大褂上沾了不少试剂,洗也洗不干净。沈艺衡发顶已经开始稀疏,脑后乱糟糟的一团,胡茬也长出一圈,不知道是在实验室不修边幅了多长时间。
“……你能不能体面点?”沈浔看着这个男人,邋遢的外表,Yin沉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戴眼镜,看那侧颜的线条只觉得模糊不清。
“明天要上学是吧?待在这没用,里边也不让探视,你回去吧。”沈艺衡一点不在意沈浔直白的视线。
“你走吧,不是还忙实验吗?”沈浔想多待一会。
“最近项目不多,忙完了。刚忙完就过来了。”
“……呵。”沈浔嗤笑一声,他爹似乎没意识到这句话暴露了什么,又似乎是压根不在乎会暴露什么。
也是,他从来没关心过楚倩和沈浔,科学实验在他眼里永远是第一位。疯子。
沈浔想了一会,理了理校服领子,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沈艺衡再没感情,责任感还是有的,该让他在这守着楚倩。
回到家,面对的又是一片狼藉。沈浔苦着脸把门关上,心思全然不能集中,在清理玻璃杯的时候不小心划了手指。
“……Cao。”诸事不顺,他后知后觉地骂。
吮着指尖的血,又咸又涩,他捋着头发在玻璃渣旁边蹲下来。每一块碎片都是一段残破的回忆,割得他脑仁痛。
楚倩在几年前第一次发作,莫名其妙哭起来的样子,大半夜出去跑步的样子,刷爆信用卡买东西的样子,还有后来她在做菜的时候拎着菜刀砍断了水管的样子…桩桩件件他都记得。
有时候她也会从家里跑出去,行为怪诞,不知怎么就被附中的人看到了。
“你妈是疯子啊?”有人戳着他脊梁骨问。
他不言语,对方却笑得更开心:“我靠,真是啊?你妈是疯子!”
沈浔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即把那人压着打了,疯狗一样拦都拦不住,硬是打断人家两根肋骨,把人揍进医院。
那个人是附中校长的小儿子。
他想着想着,头脑豁然打开,开始接收外界的信息。
楼下邻居家的小孩好像是考砸了,家长又在这时候教训起来,又哭又骂的,一声一声在头脑中震荡,吵得沈浔心底火气直冒。
“我Cao。”这特么还挺像他小时候的翻版。
他站起来一脚踢开玻璃,绕开狼藉回房间。
房门半掩着,他一眼瞥见门内光景,倒抽一口凉气后冲了过去。
那是……
他的木雕。
他辗转几个木材市场,天知道他那天淘到那软木画的时候心里是怎样一撇红、一撇黄的灿烂。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早都按捺不住要玩赏的心,结果……
还有那几个小木雕,即便品相低劣,那也是他一笔一笔,藏着掖着雕出来的。
他自己在这些个宝贝面前也不算个什么,划了手还嫌弃血迹沾污了木料。
可是此刻那软木画伏在地上,初成形的满山秋樱都化作齑粉,残枝败叶,满地只剩木屑和灰尘。像一场山火烧了他的心血,烧红了眼睛。
他终于知道楚倩为什么突然发作了,她最近本来就开始情绪不稳定,像一滩喷涌而出的石油,而这些东西就是那个点燃石油的火星。
小孩子要以学业为重,不要弄这些和学习无关的东西!
学艺没有前途!
你看你自己捣鼓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你指望靠这个吃饭?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浔浔这次又差一点才考第一呀……
回忆纷至沓来,沈浔咬牙切齿:“Cao他妈的,到底为什么啊…”
他已经很努力了,雕刻学习两不误,绝对不会让成绩掉下来的。
可是就这点小爱好,竟然像根rou刺一样时时刻刻戳着楚倩,没有共生的余地,必须拔掉,必须根除!
若是旁人,他管你说什么,反正他在这条路上就是撞上南墙也不回头。可偏偏楚倩又是个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他不敢惹,也惹不得。
沈浔气得指尖也发麻,他想抬手抓头发又无力地垂下去。
到底是谁的错啊?
好像谁都没错。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然后蹲下来把脸埋进掌心,手上shi润了。
去他妈的……垃圾人生!
第25章
临江路的一家烧烤店,时隐一个人坐在那对着一堆炭火发呆。
他本来是要去打工,结果半路上接到李旭的电话,死缠烂打,硬是把他哄到了这里。
那小子约的九点半,现在已经迟到十分钟了。店里人多,炭火燃烧的热气四处溢散,与头顶的风扇顽强搏斗着。
时隐正打算打个电话催一催,就见门口晃进来一个黄毛少年。
李旭拎着几罐啤酒,哐当一声扔在桌上,笑道:“哎呦,来晚了!我妈不让我出门,趁她洗碗悄悄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