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增加的文字一行接一行,一句接着一句。明明是条理清晰的陈述句,我却好像透过那些规矩的标点符号和规整的楷体字感受到了一种令人颤抖的痛苦。
她亲眼看着自己死去。一个活人亲眼看着自己死去。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当她真正死去了我才感觉到她生命的鲜活。我不敢去参加她的葬礼,但我却能想象出她闭着眼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鲜血染红了半边床单然后被人发现的样子……她的手腕一边淌血,一边给我打电话,她可能还在哭。她一定是希望听到电话接通,哪怕一声也好,她也能鼓起勇气说服自己活下去。”
我不自觉闭上眼,有点不敢去看屏幕。
我不是没有直面过死亡,比如姥爷。可那是无可奈何的陨落,他的生命本就已经到了沙漏快流到尽头的时候,那是“自然”的。我不会恐惧去回忆姥爷。
“我很痛苦。”
好半天,他终于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是我杀了她。只要我的执拗少哪怕那么一点。我明明知道那时她是打算去死,可我没有管她,我在酒吧鬼混。我甚至有过她死了才好的念头。”
我不知道。
如果我是那个女孩的家人……比如我悄悄试着把那个女孩带入唐佳佳,我绝对会怪罪这个Alpha。到了最后一刻那个女孩爱得那么卑微,甚至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还是在明知道她想去死的情况下离开的。
通知一下其他人也好啊。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就好像阻止一场灾难只需要头发丝那么多的努力却没有人去做一样,总是让知道的人痛苦。
可我也能理解那时他的行为。对他来说那个女孩的纠缠和威胁让他感到厌烦,在烦躁的情绪占据上风时,没有人能剩下多少理智。没有报警,大概也是心存侥幸,毕竟他没有真的看到她割腕……薛定谔的自杀。
如果他亲眼看见了,肯定会阻止的。我相信他。
“对不起,我没法评价这种事。”我最终回复道。
“我不是那个女孩什么人,我没有资格评判这件事。”
“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活在负罪感里。”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打字。“即使你真的做错了,以同样的方式终结自己就是赎罪了吗?”
你不是感觉到了吗?生命是多么的珍贵。我想。活着多好啊。
“如果我觉得活着很痛苦呢?”他问。
这话却把我问懵了。我不知道。虽然现在有很多烦心事,但总的来说,我这辈子活得还是很快乐的。
“我希望你活着。”我说。“你死了,我会痛苦的,为什么要让痛苦延续啊。”
我打完这行字,揉了揉指关节。
“真的吗?”
没想到他的语气莫名有些一反常态的天真。但这是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吧?我想。
“真的~你帮过我,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起码对我来说是,我会永远对你曾经的善意心怀感激。”
我真是这么想的。
人的好坏是很难界定的。一个人可能同时做了很多坏事,也做过一件好事,或者反过来。但不论如何,我觉得那些坏事和好事是不可以互相否定的。不能因为他做过坏事,就认为他做的好事不对。
这一点我是从姥爷身上学到的。对我来说,他无疑是个好姥爷。他对我的养育之恩和包容才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可对妈妈来说却不是这样的,他是个重男轻女的坏爸爸。
“谢谢你。我们可以见个面吗?”
没想到对方忽然说道。
“我看了你的定位,你和我是同城。”
我吓了一跳。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了定位,马上打开帖子一看,还真是。我赶紧关掉了定位,然后又去和那聊天框瞪眼。
这是……面基请求?
我,我要答应吗?我开始有点慌张。出于回避社交的本能,我想拒绝,可话到临头,又开始担心这样果断的拒绝会刺激到他。这人可是有自杀倾向的啊。然后我再一想——我又不是因网恋面基,我怕什么?我是圆是扁,对方是圆是扁都没关系。
于是我咬咬牙,做出有点不好意思的口吻说我最近有点忙,远的地方没法去,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没想到对方很快报了一个咖啡厅的地址,居然就在我学校附近!
“这里可以吗?”他问。
我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远,再三挣扎后,我还是回复说不远。
“那我们可以见一见吗?我只想表达一下感谢。一杯咖啡聊表心意。”陌生网友很温柔的回复。
“最近那个咖啡厅还新推出了小兔子拉花的nai茶。”他继续道。
小兔子?
我属虎啊,最喜欢吃兔子rou了。啊呸,小兔子多可爱。
我动摇了。
“超可爱的。”他继续道。
我去。我马上回复。
面基时间约在了当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