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豁然开朗,只不过为自己活一次,又有什么过错!时隐说得对,轻狂一生一次,他今晚就是想要撒个欢。
“不回头了……”他喃喃道,然后一吸气,抬手在嘴巴前面拢了个喇叭状,借着酒劲对天呼喊道,“不——回——头——咯——!”
撞南墙也不回头。
胸中郁结的废气喊出来,他一下觉得身上轻了许多。
呼喊声在回荡,车水马龙也吞没不了。沈浔搭上时隐的肩,两人相视一笑,又一边笑闹,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沈浔的视线往下掠过时隐的侧脸,看到他灯光斜照下暖融融的线条。他突然开始畅想未来,一个有时隐的未来。
喜悦、希望、爱意、温暖,几种感情交织着填在心口,填得满满当当。
而他的那份心思,即使不便宣之于口,也让他欢喜满足。
你那么好,喜欢你是我的福分。
不知不觉,车流退去,他们已离开闹市区,一排路灯孤直挺立,河流在一旁静静流淌。
沈浔家往西,孙姨的阁楼往东,过了这个路口,他们就该分道扬镳,但两人都停住了步伐,谁也不想走。
于是时隐坐上堤坝,面朝河流,将腿悬在半空中,捶了捶发晕的脑袋,沈浔在他身侧站着,拿喝空的啤酒罐掂着玩。
刚才闹累了,现在一坐下来,时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有些垂头丧气。他突然问道:“浔哥,你想考哪里啊?”
“我?不知道,佛美吧,如果可以的话。”
“啊?”时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佛美是个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略微瞪大眼睛,“国外美院?”
“嗯。如果我爹让去的话。”
时隐一时心酸,手指在堤坝的石板上抓紧了。
还想着跟着他去呢……
浔哥那么优秀,是该远走高飞的。可他自己呢,整天浑浑噩噩,根本看不到未来,说不定,连个大学都上不了。
“你那个学校,难考吗?”
“难。”沈浔说,“但是努努力,也不是不行吧。”
“真好。”时隐叹了一句,低头盯着脚下那一汪黑洞洞的河水,“有时候我也想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沈浔问他:“去哪?”
“去哪都好。”时隐垂着头说,“只要……不是这里!”
他身子突然往前一滑,像一只断翅的雀鸟,放开手往下落去。
只听“噗通”一声,他落入河里,河水瞬间包裹了他,透过衣料,冰凉地贴合、托举着身体。
“时隐!”沈浔在岸上惊呼。
他没有睁眼,暂时放松了四肢百骸。
不过两秒,又听“噗通”一声,他睁眼看到沈浔跟着跳下来,伸手捞他。
他笑了一下,心说,浔哥,是不是我去哪里,你都会跟来?
河水冰凉,沈浔的手掌贴上来时一片滚烫。他一手拉着时隐的手腕,另一手在他后背一托,把人拉近了,彼此呼出的气泡打在对方脸上,沈浔觉得鼻尖发痒。
在那黑暗里,没有了世界万物,而他们是彼此存在的唯一证明。
一身热血沸腾起来对抗外界寒冷,那一刻时隐被沈浔圈在怀里,抬眼看到沿街灯光铺就了一条金色的道路,向着远方的星光延伸。
两人冒出水面,大喘着气,不知谁先“噗嗤”一声,然后就一同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劫后余生一般。
“傻逼,你吓死我了。”沈浔说。
“那么浅,淹不死。”时隐笑说。
小时候他和李旭为了比拼胆量就嫌命长地从这儿跳过,当时个头小,手脚也不灵活,两人下水一顿狗刨,总算上了岸,捡回一条命。
他也没想到,今天他还会再做一次这傻逼事。
恐怕真的是喝多了。
“浔哥,做你喜欢的事吧。”他顺了顺气息,双手捧住沈浔的脸,试探着抵上对方的额头,“如果一个人太孤单,那么我陪你放肆。”
他俩落下的地方附近有一岗亭,专门负责放哨和观察水文,这一下动静闹大了,探照灯立刻扫到他俩身上。
白光一照,岸上传来声响:“什么人?在那做什么呢?”
时隐抬头瞥了一眼,又对沈浔使个眼色:“怎么办?”
沈浔笑:“跑呗。”
第41章
秋末江水寒,这一闹腾便寒气入体,冷风一吹,shi透的衣服冰凉地贴在身上。
“小子!站住!”
“大晚上的,不要命了?!”
“这里是玩的地方吗?!”
沈浔捂着时隐的耳朵,笑说:“别听他的,快跑。”
他俩在叫骂声中一路跑,一路不停打喷嚏,一下也没注意东南西北。
等跑到沈浔家附近了,他俩才终于跑不动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
时隐一看这街景不对劲,蹙眉道:“啧,跑错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