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你尝尝。”安塞放下叉子,把手自然的垂到桌布底下,打了个响指,于是被固定在奥登叉子上的胡萝卜片瞬间变了个样子,现在任谁也无法说出“这是胡萝卜不是香肠”这种话了。
其实奥登本来是想借胡萝卜逗一逗愁眉苦脸的丈夫的,谁知道逗着逗着胡萝卜真变成香肠了。他惊讶地盯着叉子看个没完,后来甚至用空着的右手摸了摸那块香肠——软绵绵油腻腻的,跟这世上一切早餐煎香肠的触感差不多。于是他只好半信半疑地把那块无名物体放进嘴里——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他这辈子吃东西最仔细地一次了,却并没有得到太好的结果,被煮过的胡萝卜软绵绵地在他的口腔中化开,奥登的眉毛几乎在顷刻间皱成一团,看上去痛苦极了。
“快瞧瞧啊。”安塞心想,“他这个样子哪点比不上‘小矮人乐园’了。”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倒是有了些快活的感觉。
奥登在匆匆用完早餐之后,打了声招呼就跑没影了,他不在旁边,安塞乐得清闲,准备去藏书馆挑几本书阅读。正好昨天下午在王后殿下那里喝茶的时候宫务大臣提了一嘴儿,说是有几本刚刚送来的书,都是时下流行的新作者。善解人意的王后殿下一眼就瞧出自己这位一丝不苟、注重礼节的儿婿眼中所燃烧起来的兴趣之火,于是笑道:“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去藏书馆看看,那儿归我管,想看什么直接拿就可以,只要不是故意把书本弄坏。”虽然马第尔达的本土文学并不是那么严谨,特别是一些有关植物学和星象的著作简直是通篇乱扯、一派胡言,但不得不说这里的闲书还是很富有创造力和戏剧性的,尤其是那些有关莽夫和海盗的喜剧故事。藏书馆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只是需要穿过小花园弯弯绕绕的小路,路线略有些复杂,这让安塞想到“走到哪就造到哪”的自由主义匠心Jing神。“就当饭后消食了。”他这样告诉自己,在尚显荒凉的小花园里慢悠悠地走着,阳光不太刺眼,就像是柔软的蜗牛的触须,一旦碰到什么东西,便会怯生生地缩回去,但没过多久又重新伸出来,试探着前进,在此之前,安塞很少见到阳光,更别说是在冬末春初的时候,他是弗雷德卡人中为数不多比较怕冷的那一拨,若不是生在冰宫里,可能早就被活活冻死在冰原里随便哪一处地洞之中了。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他迷路了。以前他总以为小花园的小径只有一条,直到今天。就悬在他的脚尖——那原本还是一条石子路被硬生生等分成三条,分别通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安塞站在原地朝远处张望着,试图分辨出那一条才是真正的路,但周围只有几棵生着绿芽的老树,他手里没有地图,只能凭借直觉跌跌撞撞地随意选了一条,朝前走去,走着走着,最初那条路看不清了,后来又有几个选择,他索性不再考虑,只是按照想走的方向坚定地一路走去。
在路的尽头他并没有看到藏书楼,他甚至连一幢建筑一本书也没有看到,只有一个奥登笑得金光灿灿,像他的头发、像远处的向日葵花田、像天边刚好的阳光。
“嘿,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一定不能让你错过这次的表演。”
他可真烦,我早八百年前就已经看过表演了。
——但是,可能、或许,我真的该去看看,说不定那群小矮人会有讨人喜欢的新花样。
奥登一把拉过安塞的手,两人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新婚小夫夫那样在阳光、微风和早春的花香中奔跑起来。安塞在剧烈的心跳声中恍惚地想:“不知道和这个人在冰原上,会不会感到温暖一些。”他又有些想笑,于是微微弯起嘴角,这个表情他做过太多次,每一次都是为了配合别人或是什么场合,只有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是不得体的,是不对的,是不能让父王和兄弟姐妹们看到的。
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但在这个时候除了守着摊子的小贩,街上几乎没有人。最热闹的是练武场,高大的建筑中不时传来一阵阵大笑声。
两人从侧门偷偷进入练武场,安塞注意到老国王和王后就坐在最高的位置,在他们旁边空着两个位置,那显然就是给奥登和自己留着的。但奥登并没有过去的意思,他环顾四周,最终拉着安塞去了最底层的某个柱子旁边站着,这里并不是最佳观赏位置,想要看到表演只能仰着头,却距离小矮人们特别近,几乎再往前走几步就能走近楼梯走上舞台了。两人挨在一起看了一会儿小矮人滑稽的表演,确实很好笑,但说实话安塞并不是很感兴趣,奥登笑得很开心。过了一会儿,,小矮人们表示要休息一会儿,奥登便指着对面的人介绍:“那边坐着的都是我的朋友,大个子的是安迪,那个瘦高个是博瑞,最旁边穿着衬衣的是凯尔。”安塞便跟着他漫不经心的一一看过去,又听见奥登在问:“要不要带你过去跟他们见一见。”这里很嘈杂,奥登不得不加大声音嚷嚷起来,安塞并不像在这种情况下和丈夫的朋友们见面,于是他婉拒了,又担心奥登听不懂自己是在拒绝,于是补充道:“现在不需要,我是说真的。”
奥登并没有太过坚持,两人之间沉默了一小会儿,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小矮人们的出场,但奥登是个没什么耐